我只是一片猫,不要要求太高~


随性码文,看感觉,工作党佛系选手老透明。

【周迦】仲夏夜之梦·Flowering

痛并快乐,我也很绝望

嘘うそつ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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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新开的花朵嗅然,


与金童的气息比较一番,


她说阿恸尼既劫往阴间,


这支花就该长居她胸前;


她折下花枝,见绿汁淌出,


维纳斯便将其比作泪珠。


————————VENUS ANG ADONIS 《爱神与金童》第一百九十六行 莎士比亚


 


合上某人的长诗集,阿周那摇了摇头。


 


我曾长久地期望,能够有一个符合故事本身的结局,一荣皆荣,一死皆死。


黄粱一梦,将天穹的重量压在了我身上,那个紧紧扼着你脖子的梦。


明明是让人恶寒、痛苦的噩梦,混着夜里莲花的香。


在七彩的漩涡里,我的心脏却平稳地跳动着,让我连心痛的空隙都无法得到,原来所有的运命感,仪式感,都是为了这一刻而生。


对......就是这本书。


白色的手套,拂过没有灰尘沾染的一列书籍,并停留于厚重地一本。


那五个字在黎明中纹理清晰。


他轻轻地抽出了这本书,在叹息之河下。


在迦尔纳家里发现这本书的时候,他的神态明显不对劲......或许,这就是关键。


这样想着,阿周那缓慢地拉开凳子,开始了梦的回溯。


 


 


 


“灵子世界,SE.RA.PH的罗马领域在三天前迎去新年,在稻穗飞舞与皇帝尼禄的欢笑声中,我们还是迎来了美丽且风平浪静的日常,虽然有改变的事物存在,但是亘久不变的感动依旧,比如说这个世界中最恩爱的一对情侣的形象,我的挚友迦尔纳与阿周那,将会比星辰与我的血铠更加坚硬,携手走向世界的尽头吧。在此也衷心祝愿罗马的各位,在新年中实现自己的愿望,本次的新年实地采访也就到此......啊陛下、对不起能别站在我身后吗?”


 


街角美杜莎的花店中,在大朵伯内特蔷薇簇拥下的迷你电视里,束着头发身着黑西服的尼伯龙根之主拿着麦克风报道着Extella——————新天地的新年之事,在花丛中的机械方块中还不时传来孩童般“奏者、奏者!”的娇娇呼唤。虽然还是凌晨,街上已经有些穿着短袖的NPC来光顾四处了。


 


不同于玉藻前统领的千年平安京,在罗马领域,新年之时正是盛夏到来之时,殷红樱桃与五彩花卉迎来收割的日子,两个地方的文化与风俗差异绝巨,不过也正如齐格弗里德所说,迦尔纳与阿周那之事算是两地共同流传的佳话,真正的爱理应像永炎的太阳得到世界的祝福。


 


 


 


————本该如此。


 


命命鸟的一头,迦尔纳却失踪了。


而因此,阿周那也是染了病,名为相思的缺口。


 


 


“咚。”


 


阿周那重重地合上那本书,或许本身的力道没有那么大,或许只是因为那本书籍过于厚重,总之,惊起了空气中的灰尘,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冬日图书馆森森的晨色中。


 


眼前的浮尘隐约让他感觉到天亮了,每每此时,阿周那总会感到空间中的全部尘埃,都不断在自己的皮肤上聚集,覆盖,洗也洗不掉,让大脑晕晕沉沉的,而手中的笔,也用光了料。


 


今日,图书馆充斥着浓烈的烟熏感,那样的气息,或许是历史沉积而来的余香吧。


上次和迦尔纳来这里,还是四天前。


 


 


他望向身旁的玻璃,这座大图书馆已经有些年代了,以前是基督的教堂,这些玻璃是为了达到神学与美学的统一而造,那就是彩绘花窗,以圆轮状螺旋而至的波纹结晶;只要明暗的变化透过这些玻璃,就会被扭曲到神秘的境界上,不得不称之为神授之光。


 


——————神学与美学的统一吗?


 


就像迦尔纳一样呢。


 


腕上用樱花与结绳做成的手环,因为失水显得有些褶皱。


 


他眯起双眼,咖啡色的脸上闪耀着般若的坚韧与无尽的苦恼。


 


带着无垢手套束了束胸前藏蓝色的弓带,一身纯白武服的阿周那至今也在寻找着。


 


就像箭囊与天空相互回响那样。


 


至今也在寻找着;


——————挚爱的迦尔纳。


 


手中的笔游走蜿蜒,那或许是无意识地行为吧,阿周那在沉思,心念痛苦。


 


“到底在哪里......。”左手抓着自己的额头与发丝,手套中的手指深深陷入皮肤,那样的疼痛是解愁的良方,但总不能根治。


 


 


他的低吟回荡在陈腐的木头与阴冷的石壁之间,想要打破时空的隔阂,寻觅同一个世界运转下的他。


 


——————————然后。


他起身,椅子与木头的二层楼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就像弓弦的鸣散。


 


阿周那的视线朝着脚下,实木的地板光滑且坚硬,比起草与木更加让行走的人安心,晨色跌在上面也能散射出较好的光泽,这里是个十分优秀的图书馆;


 


当然,那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了。


 


一直消沉下去什么都无法解决,并且,他相信着迦尔纳,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冷着张脸,正当天授之英雄来到二楼的阶梯前,迈出向下的第一步。


 


“阿周那阁下,已经要离开了吗?肆意伤害书本可不像您的作为啊。”


 


浑厚的声音响在清晨。


 


那里面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皱了皱眉,阿周那将踏着白色皮鞋的那只脚收回来。


 


在二楼重重书阁的包围中,那个黑色与金色交织的角落,留着山羊胡的鲜红色戏剧家。


 


环绕着小小的语言形体,那个人正端坐在那阳光只能照射一半的露天书斋里,举着盛满冰与酒的玻璃杯。


 


正值盛夏,足以跟最高级的干邑白兰地媲美的奥克尼群岛珍宝,与空气挥发甘醇,那是草炭与火的浓烈England。


 


原来,烟熏的气味由此而来。


 


“有什么事情吗?”


 


然而,在石壁阴影中的阿周那吐着十二月的冰霜,对享受生活者的问候不闻不问。


 莎士比亚.......这座图书馆的常常出现的身影,隔壁戏院的主人,在日落之时与日出之刻都秘密行动着的作家系英灵。


 


 他将手中的黑色油笔由上向下投进了自己的箭囊,那箭囊不算沉,静静地躺着一支苍蓝之箭。


 


从黑暗中注视光线浓烈的地方,未免有些过于耀眼了。


 


阿周那不得不眯起双眼,黑色的眸子坚硬如冰球。


 


明明是那样表现出接近拒绝的态度,莎士比亚却微笑着,摇着手中的酒杯,侃侃而谈。


 


 “今天Seraph迎来新的日出,实在是一个群芳吐艳的好日子,在这熠熠燃烧的完美金盘下,人不过行走的影子,出去看世界的人一定不少,吾辈本来认为今日的书斋定会死寂如坟墓......明明如此,您和迦尔纳阁下没有在一起出现真是令人吃惊。”


 


金黄色与橙色暧昧交织在粘着温差的玻璃杯中,身着大斗篷样式的东方刺绣丝绸,用鲜红为底,全身上下开满了白茉莉与金银花的文豪。


 突然听闻迦尔纳的名字,阿周那用另一只手护住了腕上的花环,他说的没错,自己忧心忡忡,是跟迦尔纳有关,唯有这个事实是不被阿周那完全否定的。


 


“......我就不能一个人到图书馆吗?”


 收回步伐,正过身子,虽然感到十分的麻烦,但没有任何必要对他人保持完全的拒绝,自己还有事情要做,在那之前,维系住周围的英灵作为情报源不算个坏选择。


 


而这个阴暗的想法马上又遭到了自己的唾弃。


 


“非也非也,东方自有壶中天之说!不论序章还是高潮都是无比精彩的世界旅途,那就是吾辈们的诗篇与书本了,作家也要有人喝彩才能继续生存啊。”


 隔着将近五米的距离,他的声音却通过拱形的穹顶微微增幅,进而能够充斥整个图书馆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神父的声音在教堂中犹如天降的原理吗?


 


 


渐渐失去了耐心,再度转过身子,白色皮鞋与地板摩擦出不超过四分贝的回响,在现在这个过分和平的世界中,再也难找到没有人烟的地方了。


 


“等一下阿周那阁下!吾辈是有正事要说,不要着急,放弃时间的人,时间也会放弃他。”


 


莎士比亚这次才慢悠悠地起身,却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他朝自己招了招手,是要自己站到那太阳底下吗?多么没有诚意的英灵,虽然自己不算阅人无数,姑且还是能洞破大部分眼前人的目的,或善或恶;而不远处那写书的,并不存在以上两种的其一,而是将目的放在了更加渺小的其他事情上,没错,比如说,喝彩(bravo)。


 


“天啊你多久没晒过太阳了,阁下是在雪山里生活的人嘛?”


 


真是麻烦,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并不好看,这次阿周那并不准备搭理喝酒作乐的英国莎翁,而是准备向铺着红色毛毯的台阶迈出清晨的第一步,没错,就是那毛毯上盛开的那朵郁金香之处,迈向自己应该迎来的人生与宿命,找到那神枪之人,自己的恋人。


 


而这,对,自己一定很清楚,也将慢慢地迎来了终焉吧。


 


一个莫名的想法突然这样蹦了出来,感到耳边咯吱一声。


 


 


而待这一步刚刚迈出,甚至连郁金香的根须都没被影子盖过之时,野花玲珑的童女就那样出现在了面前,站在楼梯边缘,用着甜蜜的嗓音对世界发出了粉色的问候。


 


“早安、阿周那先生,莎士比亚先生。”


 如果说莎士比亚那套东方风格与西方款式相结合的刺绣装是无视了人体,走向极端塑造衣装自身美丽之旅途的话,那么Alice这套西洋服就算是只为了实现孩子们梦想中的色彩而具现化的亮粉糖纸吧。


 明亮的紧身胸衣与庞大的裙撑就那样“啪咻”的组合到了一起,从某种意义上算是为了突出身体自身的曲线,但对于“童谣”来说,每一缕褶皱上爬满的精灵与蝴蝶才是真正的爱恋之物,带着粉色的贝雷帽——————在图书馆中行走的人形童话,这样形容便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早。”


 


算是自己不擅长的类型吧,虽然称不上是反感,但在比较疲惫的情况下是不想见到如此明媚的存在的。


 


“哦哦————真是罕见啊,一日竟见到两次奇迹,难道是七色花开了吗,现在离下午茶的时间还远着呢,图书馆的主人。”


 


背后传来红色文豪莫须有的惊叹,大概是这孩子出现的时间与平常不符吧。


 


没错,“爱丽丝”是在这灵子世界中图书馆的主人,招待着moon cell召唤而出的NPC以及全部居住于此的英灵们......似乎与月之战争的胜利者有一定关系,但那又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就是了,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投入那个闪光之人的怀抱。


 


这是今日自己第三次对灵魂强调这件事了。


 


“你摆着张很可怕的脸哦阿周那先生。”


 


耳边传来童谣梦呓似的声音,那孩子拽着裙摆,粉紫色的蝴蝶在她身边上下翻飞。


 


一道白光突然在他眼前侵染,他知道自己是又犯病了。


 


定是蝴蝶的原因,迦尔纳与旋转的耀光莲花池,梦中,身着铠甲的恋人让花瓣燃烧,永远金黄圣洁。


 


陷入对迦尔纳的遐想,在那之前,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日出后,图书馆的人也会多起来吧,那是现在的自己所不想见到的景色,礼貌性地点点头,阿周那便稳稳地走下楼梯。


 


“阿周那阁下,吾辈想要邀请你来见证明日的奇迹!”


 


泉水叮咚的挽留之声。


 


我对奇迹没有任何兴趣,要问为什么的话,我已经见识过了大部分的奇迹,并为每个奇迹得残酷所悲叹。有谁在这样告诉自己。


 


下楼的脚步没有一点泥泞,在暮光中,已经见到一楼教堂风格浓郁的光景了。


 


十字架上的人用暗淡的表情审视着世界,那圣桌上供些带着露珠的黄水仙,不知是谁给它们如斯呵护。


 


是个平静的早上。


 


尽管那声音又喊着。


 


“吾辈崭新的历史剧就要上演,全领域的英灵与贵客们都将于仲夏夜观摩恢弘。”


 


自己的脚步停下了,不,只是脑海中闪过了一丝可能性,自己对戏剧是没有半分兴趣的,更不要提那莎士比亚那种摆弄人心的手段了,自己很讨厌随意触碰他人心灵的莽夫。


 


只是,对,全领域,作家都喜欢夸大着去描述事物的真实,那么,这样的虚张声势。


 


我都无法找到他,那么,他又有什么理由来看戏?


 


一想到那白色与火焰相容的身影,自己就没有停下脚步的理由,低着头,继续向前。


 


而从上面深棕色木栏的缝隙中,探出了童谣的脑袋,顶着双紫水晶似纯澈的眸子俯视,这样说了。


 


“阿周那先生,迦尔纳先生似乎也会来哦。”


 


那名字,再次轻易地出现了他人的口中,伴随着失落感,阿周那抬起了头。


平常,对于他人来说,那是不会出现在生活中的名字,其他的英灵们多少也有自觉,不会在阿周那的面前提起闪光的大英雄。


然而,童谣与莎士比亚算是例外的。


 


前者无疑是因无垢而残酷,后者则是过于理解人心而不问世故。


 


若是爱丽丝的话大概是不会说谎的,大体上那是用来实现愿望的话语,既梦幻又残酷,那就是童话本身。


 


“为什么你会知道?”


 


尽管如此,自己还是这样发问了,要知道,自己已经寻找了他三天,不论是红区那蔷薇的暴君,还是蓝区千年京的女王,都对迦尔纳的去向一无所知,偏偏是今日这个时候,在这样一个自己常常停驻的地点第一次从他人口中传来那人的消息。


 


那么,他还平安无事,但是,却丢下了自己。


 


而回答自己的是出现在楼梯口的莎士比亚,依旧摇晃着杯子里浓郁的酒,俯视着自己,那灵长书写者的脑袋里又在转着什么样的鬼点子?


 


“因为从平安京而来的迦尔纳阁下昨天下午与我们邂逅了,就在这里,答应了吾辈会来喝彩。哎呀,不愧是施舍的大英雄呢,那风采熠熠宛若英吉利的烈日。”


 


 


语毕,向前一推杯子。


那文豪饮下了结晶的冰酒,烟熏的味道扑鼻而来,他唇上的胡须沾了几滴精华,一瞬间阿周那认为彼是喜悦的泪水,闪闪发光。


 


“莎士比亚先生真是坏心眼呢,明明知道迦尔纳先生是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的。”


 


一旁附和着的是向往美丽结局幼女之身,微微皱着眉头对莎士比亚的做事风格提出不满。


 


“迦尔纳先生与阿周先生不是恋人吗?最近都没有看到在一起......吵架了?”


 


一只幻梦似的蝶,在黄水仙上产了卵,白与粘。


 “...................。”


 


沉默了大概三秒钟,阿周那点了点头,自嘲般地露出了微笑。


那种明显的激将法,自己是不会中的。只是......若是此时再恶言相向冷眼旁观的话,不得不说就过于失礼了,虽然深知自己的不堪,在那之前也是能够自称荣耀的英雄不是吗?


 


然而,脑海中的声音就是质疑自己:是为了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还是,有些不甘心呢,那迦尔纳在他人面前被直呼英雄。


 


——————闭嘴。


 


白色的身影转过那天地精华的体魄,仰视着与书本结下深缘的英灵二者。


 


“好吧......明天晚上是吧?”


 


不太情愿地说出反问句,带着莫名的迷惘与无奈,阿周那就这样妥协了,或者说,遵从了自己的心意,在上呼唤之物。


 


持酒者露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笑容,黑色的皮制手套咯吱作响。


 


“此乃绝妙此乃绝妙,明夜将会成为无上的仲夏之梦,贵宾到了!”


 


高声着,如神明般宣布明日冠以成功之名,回荡的图书馆。


 


“不行的哦!莎士比亚先生,图书管理要保持肃静啊!”


 


着急起来的童女叉着腰训斥着突然兴奋的莎翁,图书馆的阴霾慢慢被阳光的色彩吞噬,张开血盆大口的某种情绪,正在从那人的心底冉冉升起,那是拍打着翅膀的,火焰与莲花的姿态,雷电之枪紫光熠熠,黄金之甲胄,分崩离析。


 


而那之中,阿周那产生了新的疑问。


 


没错,这份将自己也卷入其中的违和感。


 


“莎士比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陀罗之子向上发出了提问,渴望得到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而英国的莎翁也无惧地向他解答。


 


 


“正是、还没有向贵宾介绍明日的杰作之名,这将是吾辈在灵子世界的第一部历史剧,吾辈呕心沥血的新作。”


 


说着,他将举着酒杯的那只手伸向头顶,就像要揭开秘藏雕像的屏风似的,身上群花的刺绣也欣喜着灵动不止。


 


“没错,在黄昏群山环绕之地歌颂英雄物语的大河传说,金刚杵与婆娑世界三千轮转,无限人神交织的圣与灵、正是钢血之史诗,人杰的欢腾!!!”


 


无视着童谣的劝阻,更进一步提高分贝与气势,莎士比亚引导唯一的观众走入自己的噩梦。


 


那并不是什么想要逃避的名字,而是想要确认的名字。


 


“其名为......。”沾着酒精的嘴一张一合的。


 


阿周那黑金刚石的瞳孔收缩,无表情的静静倾听,然而却只听到了夏日里徐徐的清风,世界向自己投来了恶毒的语言。


 


 


圣桌上的黄水仙交叉而立,在大朵花瓣背阴面的澄澈露珠,一滴两滴坠落而下,在深褐的大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迦尔纳......?


 


抚摸着手腕上的小小花环,阿周那咬紧了嘴唇。


 


 而在二楼圆桌阿周那曾在的地方,静静躺着的厚重地史诗,翻开它,上面每个【迦尔纳】的名字,都被涂成了漆黑。


 离开了石壁的图书,阿周那的世界再次被光的奔流吞噬,耀眼、迷失了方向。


 图书里,彷徨的莎翁低声吟诵。


 


 


【But no perfection is so absolute】【That some impurity doth not pollute】


 


[世间何来纯粹完美?]    [不洁之物方清冽毒污。]


 


石壁中,来自梦的少女轻柔歌唱。


 【But a dream is not reality.  】【But who is to say which is which?】


 


[何为现实何为梦?]   [无人知其同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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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A.PH,Serial Phantasm的简称,亦是通称。那是由月灵中枢Moon Cell所打造的【环月都市型引擎】,也就是由资料形成的领域,灵子的虚构世界。


 


虚拟的货币,虚拟的市场,虚拟的社会形成,这世界中的一切都是虚幻且非真实的,但这也是“观测地球之眼”,月灵晶体本身真正的作用,模拟出复数的可能性世界,自律演算属于地球与人类向上的未来。


 


在这样崭新且无限的世界中,也是有极限的,为了将人类引领向正确的路线,全部的可能性都将在一定的时间点上重合,并且让最优先的世界继续存活,重新由这个世界诞生出新的可能性,那个节点就是复数空间统合的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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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平安之京,色域之海,灵魂安详且充满东方色彩的美丽深蓝,纸醉金迷的虚拟魔都。


月色当头,点点花瓣将娟娟的冰凉溪流化为桃色的爱情小溪,环绕在稻草与石头山水组成的小饭店之圈。


 


小溪之下,竟是巨大的夜幕之湖,原来,这是三重的山水,湖上有山,山上有溪,溪与石之上竟是这小小的不算豪华的风水小店。


 


对岸,霓虹满布,孔明灯与花船都在夜幕于墨水柔滑的大湖里漂浮,竟有淡淡烟霭若白描仙境,柔情的月掉在了湖中央,花乱,波光嶙峋。


 


 十七年褪壳之蝉丝丝鸣泣,与之映衬的慌乱锦鲤池,随着节奏摇摆涟漪。


 


 


 


“摩诃婆罗多?”


 


 


 


 银发的男人发出声音的同时,挥舞的刀光也没有丝毫的停顿,那简直是太极两仪、圆滑无解的刀法,而被双手的闪电所切裂的三文鱼不声不响,用没有眼皮的瞳死死地盯着痛饮啤酒的库兰猛犬。


 


“罗马领域那里写书的搞得,真是不愿意承认那样的混蛋算是我土地上的后裔啊。”


 


深蓝色的马尾随着身体的前倾向上甩动,浅草的衬衫上果然是有南国风情的橙色印花,爱尔兰的光之子,脖项上挂着贝壳圈的库丘林放下泡沫满溢的生啤,大声抱怨着。


 


在用白花大浪绣的蓝色染布后,头上系着草绳的弓兵挥舞着两把菜刀,完成了三文鱼刺身的他,右手一抹头上的汗滴。


 “摩诃婆罗多是印度的史诗,那个莎翁终于开始着手东方的历史了吗?”


 黑色的和服,上写白字【松林】,这是在平安京中有名的稻草清水料理首席的师傅,以二刀流的手法著称的弓之英灵。


 


“真是灾难啊......下周一。”


 


不知姓名的褐色英灵低垂眼眸,进而补充到。


 


 在南国风情的猛犬背后,稻草与宣纸组成的墙壁角落里,独自一人的阿周那于四面屏风中一口一口喝着白桃味的碳酸可尔必思,白色的手套与白色的饮品,碳酸与胃酸的罗生圣战。


 


随着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重,蝉鸣与樱花成为了平安京的地平线;炎热,闪光的黄金之海,罗马领域已经是他现在呆不下的地方了,虽然还有开发中的未明领域可以去,但那还是太遥远了,而且,自己已经定居在了罗马。


 


今天是黄金之海的新年,明明如此,阿周那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约会之人迟到了。


 


裸露的橙黄灯泡嗡嗡地与夜风唱和,把一身白的阿周那染成了温暖的样子,远远地传来了人群的熙熙攘攘,从水的彼岸。


 


用屏风挡住外面的喧嚣,坐在十六方的榻榻米上,箭囊有些阻隔腰部的柔韧性,所以把它拿起来抱在了怀里,冷着脸的他一手扶着箭囊,一手举着乳酸菌,听着平安京夏祭的热闹,等待着闪光之人的到来。


 


在那之前,只有蝉鸣与溪流的交响陪着自己了。


 


晴天娃娃被清风掀起,终于,店里迎来了那白色的清瘦男人,身着浅灰的现代长袖西服与暗红色的围脖,油亮的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碰撞,转过脸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恋人。


 


那双异色的眼睛一下子就发现了在角落里闷闷不乐的白服阿周那,远远看去就像用神土造的雕像;风度翩翩的太阳之子直面向前,一步一步走向角落里的独饮者。


 


阿周那直接别过了脸,瞳孔的角落里映射着黄金的耳饰,不不,他并没有偷看。


 


“晚上好。”


 


迦尔纳微笑着,吐着三月仙女木似质朴而优雅的话,将皮鞋留在了台阶之下,一声不响的坐到了阿周那对面,解开红色的围脖,那匹布像枫叶一样落到了稻草上。


 


 


“生气了?”


 


见那人不说话,迦尔纳有些打趣地问,这反而让阿周那更加下定决心要冷漠到底。


 


方格与宣纸组成的米白屏风后,阿周那的影子与迦尔纳的影子交织在了一起,一个不算圆满的叉。


 


“迦尔纳,你点些吃的好了。”


 


左边的影子别着脑袋,用深杜鹃般清冷而情感浓烈的话语生根。


 


“........................。”


 


右边的影子沉默着,缓缓站起了身子,走向桌对面的人。


 


随后迦尔纳的影低下身子,一步、两步......。


 


灯嗡嗡地响着,当两个影子重叠成脸贴脸的时候,其中的一个明显颤抖了一下子。


 


是哪边呢?从屏风外是分不清了,或许在那一刻他们融为了一体。


 


“哗啦————————。”


 


原来,阿周那背后的屏风被迦尔纳拉开了,露出了大河的夜景与梦幻的星空,而阿周那是因为迦尔纳的逼近紧张了几秒,后面没了障碍,千年京樱花香的晚风带着“沙沙、沙沙”不留情地吹着背,让他有些清寒。


 


于是,迦尔纳走了出去,靠在了外面半身高的红漆木栏上,其旁是伸过来樱花树枝,招展若夜里的粉红舞女,转过身来,微笑的迦尔纳向屋子里的阿周那招了招手。


 


还在昏黄中的阿周那有些不知所措,回着眸,用一只手杵着地面,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姿势,迦尔纳尊贵的手掌朝下,再度轻松地摆了摆,就像花蕊引着蜜蜂,要他过去。


 


屋子外那人,在月华下苍白文雅,赤着脚踩在潮湿、沾了泥的花瓣上,但那一根根玉色的趾不染污浊,骨节突出着,皮肤闪亮着,就像阿拉伐陀、Airavata无损的象牙们,这是多么尊贵的一位。


 


黄金的耳饰,湖光般的面容,啊啊......那双耳左侧的是太阳,右侧的是太阳,太阳从东边升西边落,只有他才会永久光明,而那样的他照耀我的世界,以能让心灵流泪的姿态。


 


 接下来,屏风里的最后一个影子也消失了,褪去了一身暖与光,走到了外面,白色的他又被蓝与紫侵犯,从侧面看两个人的距离几乎贴到了一起,因为这是很窄的栏杆通路啊。


 


“干嘛?”


 


“我们现在是踩在木板上呢。”


 


正如迦尔纳所言,涂着红漆的木板已然掉了色,有些潮湿的自然造物,洁白的砂与深红的花与这饭店的三丈枯山水算是绝配。


 


“所以呢?”


 


阿周那话音未落,迦尔纳又对他伸出了手。


 


“手,把手给我。”


 


“哈?”


 


阿周那假装有些不愉快地皱着眉头,看向迦尔纳的双眼,红与蓝,在夜空下很深情的两颗一等星,就那样一下子侵入了自己的心灵光系,心跳的三点半变速,漆黑的双眼有些梅雨天得荡漾姿态了。


 


不经意间,自己皱着眉褪去了左手乳白的手套,用右手捂着有些发烫的脸。


 


一定是因为湖光过于耀眼。


 


然后,迦尔纳的右手牵起了他的左手,并用前者自己的左手在之上缠绕着何物。


 


那动作温柔且体贴,就像澄澈的冰泉滤过手心,渗入心间。


 


那触感就像是迦尔纳本人的皮肤,冰凉,却热情满溢着柔和与淡淡的粘性。


 


 阿周那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下方的大湖以及对岸,对岸正烧着篝火,似乎是有一种夏祭的活动正在进行,远远地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木柴燃烧,一轮橙红就像白昼似的那么热闹,自己能看得清楚,篝火后那青铜色彩的巨大皿器,倒扣在山峦的小寺,那是一顶古钟,是大山的冠,穿着彩色浴衣的东方女子们互相说笑,一片欢乐祥和之景;


说来,如果迦尔纳穿上东瀛的夏服,配上莲与火花,会是多么绮丽的景象啊。


 


那就是阿周那唯一的感想。


 


没错.......闪光的枪......为什么我会,觉着他一定是符合那天地独尊的英雄呢?


每每在梦中,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使我产生爱怜,那份情感,我认为是伴随着悲伤的。


 


“好了。”


 


硬朗的声音将阿周那拉出幻梦的潭泽。


 


迦尔纳虽然给人一种沉默寡言的印象,但在阿周那面前却格外的主动,这点是自己所意识到的秘密,在那些若隐若现沉不住气的星星下,一旁的樱花树枝散了些花瓣。


 


左手腕子上缠了做工很精致的花环,每朵花各有五片花瓣,共六朵,看不清花蕊,但粉与深紫颇有些古代贵族的风气,虽然看不出是什么花,但在黯淡的夜晚里却漂亮得很。


 


“来之前在外面发现了合适的樱花,心血来潮做的。”


 


阿周那有点失神地看着这一轮娇花,举着手,那上面似乎还散发着淡淡地荧光,给人一种太阳的印象,不错,这一定出自他之手的,世界独一无二的珍物。


 


因为有了迦尔纳本人的庇护,这些花以后再也不用光与水的呵护了,或许会永远的盛放下去吧。


 


“这......这样啊........。”


 


主动截断与迦尔纳的对视,阿周那有些慌乱地道了谢,晚风与蝉鸣都停了,树枝与花丛却还在“沙沙、沙沙。”


 


低着头的卡布奇诺咬着嘴唇。


 


见了他这个样子,迦尔纳理解到对方的喜悦,带着一成不变清冷地笑容,他将目光投向群星,那是他所认知,象征秩序的存在们。


 


“今晚来我这边住吧。”


 


望着黑与大海深蓝的穹窿空洞,他的话语像黑杏木般坚韧。


 


几秒后,阿周那仍不回声,迦尔纳转过头来,见他朝自己伸出了手。


 


“————手。”


 


拖长了音,上扬着眉毛的阿周那与背后的米色宣纸。


 


每每这个时候,意志顽强的阿周那就像发光的月亮背侧,总是能让迦尔纳产生眼前是头顶带着白银的鲜花王冠孩子的,神圣而可爱。


 


合着双眼耸了耸肩,浅浅地伸出了右手。


 


而那只手被抬高了,先是感觉到了一阵冰凉与柔软,就像用手指去采摘了黑色大丽的花瓣。


 


————————这是?


 


“咕...。”


 


随后疼痛传来,右手的无名指传来钝痛,一下子睁开眼睛,只见阿周那一脸得意地咬着自己的骨节,上下咬合摩擦了几下。


 


 


松开口,白雪上的皮肤绽放了一圈红色的微型罂粟,差不点就要流出血了。


 


“刚刚、发现了不错的戒指,心血来潮就给你戴上了。”


 


咧开嘴笑着,一旁的阿周那对这杰作很是满意,月光皎洁,宛若不夜。


 


“痛吗?”弯曲着嘴角,他这样咯咯地发问,配上背后的樱花之紫,甚至有些古典的诗情画意。


 


“啊,的确感受到连心的痛楚。”


 


不会吐露谎言之人淡淡地笑谈,摇摇头。


 


“我大概会一生都感受你赐予我的痛楚。”又点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


 


那一瞬间,阿周那的心脏像是被标枪刺穿一样的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夜色又朦胧了许多,似乎是对岸的篝火灭了。


 


“......你活该。”


 


用这样别扭地语气舔舐,阿周那如蛇一样盘踞在了迦尔纳的身上,箭囊戳在了迦尔纳的大腿,比起拥吻,或许用“风卷樱花落地去”的形容更符合平安京的浪漫。


 


 


夜还漫长,对岸有人拉着胡琴,万家灯火闪耀,随后,银龙似的烟火咆哮升起,湖面上倒影着火树银花,灿烂迷人;突然间,让世间沉醉的一声,悠久地传来,横亘在星斗与花木之间,三乘三生古钟的余响,称之为山音,期望为未来回荡的福音,隆隆作响。


 


而阿周那在与太阳的相互激吻中,迷迷糊糊地,什么都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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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世界的【极限】。


 


可能性是拥有极限的,严格来说,并非是指这个世界本身的极限,而是它偏离正确世界航线距离的极限,一旦到达了那个极限,错误的世界就会被强行修正,进而归入到正确的世界洪流,复数平行世界的修正,而那一切的开始,一切都无法再度改变的节点,被称作Lock point。虽然有些残酷,有些世界,其诞生就是为了被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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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尔纳的家在平安京的角落中,一片被月笼罩的常青竹林里。


 


阿周那踏着青苔石阶,牵着白桦树枝似优雅的手指,那是迦尔纳的,光辉之人的手指。


 


耳边回响仲夏夜的耳语,不知的虫鸣,月华皎洁,在辉光中宛若白天的竹林顶,人们把这戏称作不夜之月。


 


阿周那望着葱葱的竹子出神,要说发生在美丽夜晚的故事,怕是到真正的太阳中天燃烧时也不能迎来结局。


 


而月夜的故事,总是伴随着悲伤。月色下的竹林,就给他一种那样的感想。


 


“阿周那。”


 


越过一座石头垒的桥,在弧顶,月亮与和星星都掉进水潭中的地方,迦尔纳叫了他的名字。


两个人就在桥顶停下了,那是一座娇小的桥,在田林之间却干净得很,石台纹理分明,但却不知道是白色的石头还是灰色的石头了。


 


“怎么了?应该还有一段路才对。”


 


阿周那转头看向右边的迦尔纳,而迦尔纳没有在看着自己。


 


金玲的声儿悄了,竹子环绕着水潭,水潭中漂着月亮。


 


迦尔纳沉默了半晌,才微微转过头,望着阿周那。


 


他的眼神深邃而遥远,那是俯瞰着灵魂的眼......但那双眼中,却什么都没有。


 


“迦尔纳?”


 


他在看些什么?阿周那甚至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不.....没什么,我只是叫着试试看。”


 


之后,迦尔纳又变回了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双眼重新变得炯炯有神,正可谓月夜下的红蓝烈阳。


 


“那算什么啊......?”


 


语气渐渐变弱,阿周那被迦尔纳牵着往前走。


 


两个影子走下了石桥,唯有月亮,像停泊的方舟留在原地,温柔着散光。


 


竹林的影子即是火光,那是一切开始燃烧的地方。


 


就那样走进竹林的深处吧,阿周那仿佛听见有人这么说。


 


 


 “你知道辉夜姬吗?”


 


在幽深的竹林中,前方的迦尔纳这样提问。


 


“听说过,是东瀛的神话吧。”


 


被拉着的阿周那一步步跟着,脚下的路慢慢变得泥泞。


 


头也不回,迦尔纳只是加快了脚步,月亮的残响被细碎的枝叶打得支离,洒了一地白霜。


 


辉夜姬,从竹子里诞生而出的月之公主,泡沫般绮丽而美好的故事。


那么,是因为这片竹林迦尔纳才提出她吗?


 


自己还不知道,他会连这种故事都去涉猎。


 


望着身背太阳者不算健壮的背影,阿周那恍惚地思索,他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安,他不敢回头,只能盯着眼前的人与自己的影子。


 


脚步沉重,箭囊在撞痛了自己的大腿根,倾听风与迦尔纳的呼吸,在这一片纯白之夜。


 


竹林在向后飞驰着,那是绿色的幕布,在咔咔咔的声音中两个人的影子打在其上,其中上演着,早该上演着的。


 


“那个物语相当的漂亮。”


 


迦尔纳的声音很少充满着情绪,而此时,满溢他声音的是何种情感,就连阿周那也不清楚,只是,能听到他的声音多少会让人安心。


 


黄金的耳环叮咚作响。


 


那么,你想要说些什么,迦尔纳。


 


“美丽,梦幻的故事......辉月姬最后还是回到了月亮上,离开了这里。”


 


握着的手变紧了,远远地,竹林的出口传来光亮,不是火光,而是永远与久远的夜色。


 


迦尔纳回过头,那表情是无变化的,日常的那个他。


 


 


“只有这个结局稍微让我,有些不喜欢。”


 


伴随着风起,排钟的竹林呦呦鸣泣。


 


对,他只是跟往常一样,用几乎凝固的表情,浅笑着与自己交谈着。


 


而不知为何,自己的手,竟第一次被握的有些疼。


 


那毫无迷惘的瞳,照耀着我们的夜晚。


 


“但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阿周那。”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他在自己面前发出了这样的感想,温柔地,与清冷的月光相衬。


 


阿周那与迦尔纳出了竹林,前者在后,后者在前,他们因为奔跑,额头已经渗出晶莹的汗珠;而矗立于此的,就是迦尔纳平安京的松林宅院了。


 


迦尔纳别过脸去,两个人在那之后便一路沉默着,走上阶梯,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虫鸣又欢快起来,夜风却停了,竹林再度回到了夜晚降临前的状态,一切的的狂乱,似乎全是为他们俩准备。


 


 阿周那不明白,为什么迦尔纳要提起辉夜姬,更不明白,他突然会宣言不喜欢那传说的结局......穿越竹林的短短几分,竟也能如梦如幻。


 


几大团紫荆树,枝繁叶茂地在院中繁华,球形的花蓬松,包裹着兽骨似雪白的枝干,那会让阿周那想起迦尔纳裸露的后背。


于是,便盯着那棵树许久了。


 


“到了。”


 


打破了长久的沉闷,迦尔纳拉开了门。


 


一进到他家里,阿周那便有些失去了力气,断绝不是受了风寒这等温柔之物。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千年京迦尔纳的住处了,虽然从外观上看是典雅木造的和式大宅,里面却重新设计成了北欧简约风浓重的白色空间,全部的家具都是用原木而制,正因为没有窗户,凭借着穿过而来的月光才能依稀感受到居住的实感。


 


没错,迦尔纳就是给自己一种没有生活实感的人,那样的气氛似乎从自己遇到他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这位清瘦苍白的罗陀之子身上,那样不悲不喜,接受一切的神态。


 


站在屋子中间,空荡荡黑暗中的迦尔纳在摸索着什么。


 


阿周那知道他是在给火炉点火,这里的夜晚虽然温婉,但木头的清冷与月色真切。


 


须臾,橙色的燃烧与暖和的火,照亮了他的客厅。


 


也照亮了阿周那的脸。


 


迦尔纳站在那火炉旁,额头晶莹,左侧的脸被森森的黑吞噬殆尽,宛若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稍微,流了些汗啊。”迦尔纳这样对阿周那说,走出了那一片黑与光。


 


“没关系,一会儿干了。”阿周那渡步到木头做的桌子旁,隔着手套用手心掠过边缘优雅的弧形,那让他想起了梦中一座同样弧形优雅的山脉,终年积雪,朦胧间,那是一个冷寂且让人绝望的地方吧,虽然自己已经记不住为什么会梦到那里。


 


“不去泡个澡吗?这里的药浴是罗马比不了的。”


 


忽然间,迦尔纳这样提议道。


 


如此一说,自己以前虽然在这里过夜,但从来没有深入迦尔纳在平安京的生活,自己住在罗马,而迦尔纳以“约会的时候可以领略两方的风采”为由住在这蓝与粉的大海中。


 


更多的时候,是迦尔纳来找他,虽然主观上或许完全相反。


 


“好吧,是后面那个大池吗?”阿周那点点头,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以前在后院见到的岩石风格浴池,那个至少可以容纳十人以上的象牙之洞。


 


随着阿周那的话语,迦尔纳走到了客厅的另一边缘,“刷拉”一声拉开了一道圆形的纸门。


 


“是的.....你先随意转转吧,洗澡水好了后我会叫你。”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刷”“刷”不断传来门扉摩擦的声音,恐怕是在那之后有数重的圆弧之门吧。


 


阿周那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声音越来越淡,与迦尔纳矫健的脚步一起消失。


 


低垂眼眸,阿周那呆呆地站在原地了一阵子,右手的手指握紧了原木桌的边缘。


 


在月光与火光后,他缓缓地走到了第一道拉门之中。


 


浓浓的烟熏味道使阿周那皱起了眉头,漆黑的眼在暗色中竟显得明亮如星。


 


这里是酒窖,近现代风的三角四方地,四面的玻璃围城,映出了他模糊的影子。


 


一瓶瓶不知名之洋酒工整地罗列在两侧的玻璃柜中,虽然对酒文化不是很了解,阿周那多少分得清大多数是威士忌与白兰地,从“高原骑士”,The Highland Park到Black Dog,爱尔兰系之光与印度系的烈火,至单一麦芽的纯色麦卡伦;整间屋子都被草炭的甜香所侵染,酒瓶的形体,摆放方式,宛若是一座座礼炮仰头向上,透彻深沉,庆祝无人的归来。


 


以前这里真的有这样的房间吗?他这样问自己。


 


或许有,或许没有,不知道为何记忆如若不透明的毛玻璃。


 


阿周那无声地穿过了这间屋子,果然,依旧是扇形的弧纸之门,不知从哪里渗来的亮,萤火虫似的一闪一灭,深蓝,蔚蓝,在纸门的低端褪为纯白。


 


阿周那左右回顾,这里像极了罗马中心的大图书馆,两侧的镂空石台里整整齐齐地埋葬书卷,看似完整的图案,是无名的花朵,多少有些即将凋谢的痕迹。


 


他摇了摇头,又是没见过的房间,不准备停留,他来到了纸门前,正要拉开它之时,“啪嗒”一声,背后传来不算沉重的回响。


一本鲜红封面的书掉落在理石斑纹的地面上,就像生根在石头上的红苔,空间的生命被那一块血渍夺取,而这,深深地吸引了白衣的阿周那。


 


微光下,阿周那走近它,沉默半响,蹲下身来,用手指接触书的面庞。


 


花环在手腕上慢慢升温。


 


“哗啦啦啦......”


 


雪白的纸页儿纷飞,鲜红的书散入眼帘,几字下来,大概弄懂了这是本东瀛的诗歌集,也大概注意到,自己深沉梦境之中这件事了吧。


 


 


啊,你計數鐘聲了嗎?預告天將破曉的


七聲鐘響,已經敲了六響。 


剩下的那一響將會是我們此生聽到的 


最後一聲回音。


它將與解脫之無上幸福唱和。 


 


---------松门左卫门《曾根崎情死》


 


 


 


于是,耳边回响起了在湖边悠久地钟声,自己为什么没有听到呢?


 


不清楚,净是些如梦似幻的东西,真实与梦的界限,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融化殆尽了。


 


“啪嗒。”


 


又一本更厚重的书落在了地上,惊起了些从不存在的灰尘。


 


恍惚的,阿周那走到了那书面前,上面写着五个字。


 


【摩诃婆罗多】。


 


蓝色的光一闪一灭,阿周那的脸庞像灯塔的火种若隐若现。


 


自己是知道这本书的,但却想不起内容,仿佛有一道屏障恨恨地落入自己的大脑褶皱,强行抹去了它的一切。


 


他尝试翻开那本书,因为灵魂在呼喊着不要,在指尖停留在粗糙纸面之前,有什么握住了自己的手。


 


“阿周那。”


 


“!”


 


噗通!灵魂落入水中,阿周那整个人清醒过来,面前的迦尔纳正紧握着自己的手,自己的双手正紧握着什么。


 


“你怎么了?”


 


阿周那听不出一丝焦急,只是那手心温热,替自己拿走了手捧的书卷。


 


回过神来,自己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摩诃婆罗多》发呆。


 


而迦尔纳站在他的身后,见阿周那不回话,用轻柔地动作抚摸他的脸,才慢慢使他“活过来”。


 


“你怎么了,阿周那,脸色有些不好。”


 


伴随着迦尔纳的问候,阿周那浑身一软,摊在了太阳的怀抱里。


 


仅仅几秒,又倔强地推开他起身,摇了摇头。


 


“没事,大概着了凉......。”


 


希望如此,如此希望。


 


“是嘛。”平静地如流水,迦尔纳将那本书放在了身旁的圆桌子上,金黄的月光透过宣纸化为奶白,站在那之前的他炫目迷离。


 


阿周那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火炉,更没有满是酒与书的屋子,那么自己一定是陷入了幻梦之中,但是,又是从什么时候.......。


 


“洗澡水好了,换好衣服后去那门后就好。”


 


不急不躁,迦尔纳扶着阿周那坐在了椅子上。


 


“用我帮你吗?”


 


他朝阿周那伸出了右手。


“不......不用了,你先去吧。”


 


不知为何,自己现在不是很想去回应眼前的贵人,那断绝不是出于反感,只是那份施舍的姿态在阿周那看来太过悲伤了,每每迦尔纳朝自己伸出手,心里的大洞就会吐出黑色的情绪,不是对别人,正是对自己,被幽深大海般的无名感情所吞没。


 


奇怪的是,明明如此,自己却连“我到底怎么了”这样的疑问都不复存在。


 


“我知道了。”


 


迦尔纳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走向了那片幽冥。


 


静待脚步声再度消失,阿周那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叹息。


 


只是逃避的话终将一事无成,只是回头的话便只有黑夜。


 


我只能将我想要做的,坚持到最后吧。


 


那个声音这样在脑海回响。


 


站起身子,白色的天衣蜕皮与冰凉的地板,手指勾在右肩膀的箭囊之绳上,那份重量,不知为何让阿周那不想卸掉它。


 


啊啊,迦尔纳,我马上就去。


 


月亮与三十六度的咖啡。


 


“噗通。”


 


纯白无垢的箭囊,落在脚边。


 


那步伐是朝圣,也是一种自我探寻吧。


 


迷途漫漫,终有一归。 


 


阿周那坚信着这一点,拉开了通往后院的纸门。


 


迷蒙白雾,水波嶙峋,可有伊人,深沉水底?


 


在暖热与清凉的雾与风中,一丝不挂的阿周那伫立在温热的岩石水潭前。


 


圆形的太极之池,矛盾螺旋。


 


朵朵粉与红的莲怒放池里,在高温中竟也婀娜鲜艳。


半人多宽的石制象头,挺着尖锐的石牙,吐出温热的生命之源。


 


而那水中,迦尔纳正笔直的站在温泉中,夏夜颜色的药浴发出花香,没过那初雪的小腿,他背对着自己,望着月亮,雪狼似矫健的背,光滑的皮肤正一条条勾勒出他的脊椎,啊啊,就像阿周那所想,远远的那紫荆树,每条枝干都隐藏在精华之下。


 


感叹之余,阿周那却没有下水,只是在不足五米的地方呆呆站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快下来吧。”


 


迦尔纳背对着他,这样淡淡谈吐,一朵莲花荡着涟漪,正漂在他膝旁,撞了个满怀。


 


于是,当月亮被深蓝的水墨色彩浓重之云挡在天外时,阿周那才下定决心,将形状姣好的双足迈入其中,那是水与肉体完满的结合,他只是迈入了其中,真正意义上迈入了把整片天空都囊括的这里。


 


那么,暖流应该从脚底升入后背,进而温暖全身吧。


 


然而,阿周那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温暖的触感,毫无疑问,这药浴是货真价实的名产,可是不知为何,现在就算用开水烹煮,他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热量了。


 


迦尔纳转过身,月亮也露出头角,就像竹林里的水潭,这次,温泉里也盛满了一颗月球,那景色宛若月亮的复数坑洼化作夏莲,在这月亮背侧的新世界,Extella里,虚假的,梦幻的,水中的花月。


 


石头边,是黄金闪耀的耳环,在阿周那的记忆里,它与爱人是形影不离的。


 


这次,两个人都在水中,都直立着,陷入月的影子里,那药浴。


 


面对面望着彼此,长久地沉默与风的鸣泣相伴,迦尔纳的双眼是那样神秘,满带着怜悯与不知名情感的眼瞳里,映照着的。


 


阿周那露出苦笑,他望着那双眼眸再次出了神。


 


“现在......感觉有些冷了。” 他摇摇头,率先的走到迦尔纳面前。


 


“嗯,我知道。”


 


迦尔纳在阿周那面前再度转过身子,身体向后倾斜,用裸露的后背依在了后者的胸前,两个人失去重心,莲花航行远方,竹林落叶,扑通一声响。


 


 


阿周那与迦尔纳坐在水中,前者的胸口被突如其来的温度侵袭。


 


对,那是期待已久的——————温暖。


 


迦尔纳的后背是火焰,是太阳的化身。


要融化一颗在夜月结冰的心灵,那只有太阳做得到。


 


阿周那的表情缓和,用双臂挽住了身前的人,那是两颗柔软神石相互碰撞的时候,接受这一切的,只有夜晚。


 


“好了些吗?”


 


“你明明知道的......别问我。”阿周那闭上双眼。


 


还要再享受一下子,就像这是最后一次,最后的一夜。


 


想想明明是那样讽刺,自己是想要被拥抱的那个,却只能拥抱着他的后背取暖,这种别扭地相处方式,似乎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下来了,是谁定下的?我们无从所知.....我们无从所知。


 


等待第三片云彩与月轮打结,他才长舒一口气,左手腕痒痒的,樱花花环。


 


“那本书......。”


 


怀中的迦尔纳摇了摇头。


 


“只是历史的小说罢了,不要在意。”


 


“这样啊......。”


 


迦尔纳是不会说谎的,他的话语比月光还要纯澈。


 


那么或许不在意那本书也可以。


 


虽然脑海中却挥之不去,夕阳,滔滔的河水,青绿的水稻,还有......莲花与火焰,苍蓝的箭矢。


 


“不过,关于那本书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一本正经的语气,迦尔纳向后挤了挤。


 


“Airavata。”他说出了那个名字。


 


阿拉伐陀。胸口开始升温,阿周那不免呼吸加速,脑海里浮现出象头六首的浮雕。


 


哗啦啦......


象头正吐出温泉。


 


“象牙的智神吗?”


 


“对.......传说,Airavata在听广博仙人口述历史之时,用羽毛的笔书写史诗,但那实在是太过巨大的工程了,将世界上万亿的笔墨都用光了,也才完成了一半。”


 


浓厚的热雾袅袅升天,世界之上又挂起了风,一下子向东,一下子向西。


 


“然后呢?”


 


阿周那的眼前,是迦尔纳棱角分明的耳垂,一块不能触碰的雪玉,所以才诱人无比,他没忍住,竟轻轻地叼了上去。


 


“那么就这样吧,广博仙人这样说......。”


 


阿周那的嘴唇只是在脖项间与耳朵旁游走,一片模糊的温热里,迦尔纳仰望着梦幻的天空。


 


“不行啊,Airavata无论如何都要写完这史诗,如此坚持着。”


 


随着情欲与热度,阿周那已经无心听闻了吧,但是,迦尔纳的声音还在继续着。


 


岩石旁小腿多高的苇草,暗绿的波涛。


 


“于是......象牙之神折断了自己的牙齿,沾着自己的鲜血,用最后的生命————”


 


————迦尔纳转过身子,不激起一点涟漪,语气微微上扬的他双眼闪耀坚毅。


 


那双手轻轻摁住了般若之子的喉咙,将他推离自己的脸。


 


“——完成了半部的摩诃婆罗多。”


 


向上移,用冰凉的双手捧住阿周那的脸庞,就像捧着宇宙间最无瑕的辉石一样轻柔。


 


“那是我,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啊。这就是,那伟大之神最后的遗言。”


 


四目相视,就让那莲与月朦胧夜晚。


 


嘴对嘴的宣誓,是那样的忘我,互相拥抱的姿态,又无比令人怜爱。


 


黎明到来之前,就让夏祭的气息一直弥漫,就像,迎来世界的第一百零一个终焉。


 


阿周那只是觉着鼻子间充满了烟熏的威士忌气息,昏昏沉沉,化作光流鲜丽。


 


而在室内木板上躺着的箭囊里,苍蓝之箭与苍蓝之天相互鸣响,象征着故事的高潮,夜晚的终结。


 


 


“那支箭,在千百万年前,就已经拉满弓了。所以,不要哭,阿周那。”


阿周那猛然的睁开双眼,吓了一身冷汗。


 


伴随着鸟兽虫鸣,巡礼到来的黎明,身边没有迦尔纳身影的阿周那所听到的,记忆里的回音。


在黄金之海里苏醒的他,见天色明亮,叹了口气。


 


那即是梦又是过去,三天之前的记忆,已经开始生锈了。


 


他用左手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拉扯,想让自己清醒。


 


害怕去面对什么,却不得不面对什么,他仰起头,那是自己家里的天花板。


 


很快,很快就是戏剧开幕的时间了,就在今夜。


 


望向下垂的左手,他只是呆呆地,等待日落,等待,运命的再度轮回。


 


左手臂上光溜溜的,除了清晨的寒气萦绕外,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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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他虔诚祈祷,将每一个梦告诉太阳,直至后背开始发热灼烧。


火莲绽放似的炎,婀娜多姿飘荡在“切割者”的身旁,任凭鲜血淋漓,他也露出微笑,将千道光芒交给娑婆之主;于是,天上洒下神圣的花雨,雄狮也在一旁吼叫......这一幕永远的定格在三千世界的一个棱镜中


 


————————直至,那高尚的一匹灵魂离开伟业光辉的躯体,英雄殒命之时。


 


 


阿周那在圆弧形的大剧场外,遇到了三位英灵。


 


莎士比亚,安徒生以及童谣。


那空寂的天空带着能击溃人心的血红色夕阳,就像嘲笑人们信仰的世界终焉,尽情地照射在阿周那冰冷的脸庞上,一股虚无感笼罩,左手腕的虚无。


 


“莎士比亚先生,安徒生先生,你们认为爱情能打败世界吗?”


 


黄金的狮子雕像张开镶满宝石的大口,在童谣的身后威风凛凛。


 


那是发问者。


 


“不行。”“完全不可能。”


 


一高一矮,转过头来,说出同样的回答。


 


阿周那远远地看着,仅仅从嘴唇的动作经历着他们的回话。


 


现在童谣正鼓着脸蛋予以抗议,虽然,其他两位很快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话说回来【世界】这个含义本身就过于暧昧了,甚至说爱情是那里的一部分。”


 


蓝发的安徒生用蓝色羽毛笔凭空写画着些什么,那让阿周那想起箭囊里的一只弓箭,蔚蓝色,总有一天一定会向天空出发的箭,他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才写出《小美人鱼》那样过分的故事吗?”


 


“我个人更喜欢《泡沫样梦幻之爱》这个翻译,矮子。”


 


安徒生用羽毛笔尾敲着童谣的脑袋。


 


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人聚集,走入了那奢华的黄金剧场。


 


那里有熟悉的面孔,但在那之中没有迦尔纳。


 


 


爱情能够打败世界吗?


 


阿周那在胸中自问,而自己的心脏只是例行公事地跳动,不声不响,不闻不问。


 


“爱情要战胜世界实属困难,但不乏可以超越生命的终结。”


莎士比亚摘下帽子,这样对身旁的两个孩子说。


 


“的确,死亡能够使一份情感变得伟大,也就是升华,所以才化成了泡沫。”


 


在安徒生发声之际,那人群中闪过蓝与红的一抹,夕阳耀眼,阿周那见那幻影迷蒙,一下子消失在一片黑乌的影子里。


他迈开了步伐,他觉着自己离答案很近了,若是在这相互折叠的世界里,自己一定会清楚。


 


“说到底,大家对爱情的定义也太模糊了嘛......明明是那样单纯无垢的我爱你而已啊。”


 


人群的喧嚣,气息的波涛。


 


“爱丽丝小姐的观点我是赞成的,那单纯无垢的,是至少比我们自身更浩大的东西。”


 


剧场里传来糜香,叮叮咚咚的摇铃声,被人群拥挤着,混着世界的体香。


 


“莎士比亚,你还不知道吗?世人完全不懂这个理。”


 


不是不懂,是不愿意去相信,自己萌生出比自己生命更加伟大的东西,那对本体无疑是一种淘汰与否定吧。


 


莎翁捏着下巴摇着头这样说。


 


用某个作家的观点来说,人的羁绊只是一种偶然,而人的生死无疑是必然的,一边是问号,一边是感叹号,孰重孰轻,稍懂生存的人都会给出同样的答案。


 


那样的一般论,是构成这个世界基础的部分,谁都无法反抗的,称不上残酷的秩序。


 


“哦呀,看看谁来了,这尊贵的阿周那阁下。”


 


呆滞在门口的阿周那,被那中年人的声音唤醒。


 


“晚上好,阿周那先生。”


 


面对童谣的问候,他点了点头。


 


“真是的,提前半个小时到剧场可是基本的素养啊。”


 


安徒生抱怨着,皱着眉头走向了剧院里,留下一个单薄,充满伤痕气息的背影。


 


那就是世界给他打下的烙印,被称为无辜怪物的样子吧。


 


“能迎来您是我等的荣耀,来吧,随我过来阿周那阁下,您的座位在中央,黄金剧场,天元宇宙的最中心!”


 


深深鞠躬,莎士比亚一边向黑暗里走着,一边挥手让阿周那跟上他。


 


后者像人偶一般无力,一言不发,像受到什么召唤似的挪动了白色的身子,箭囊里的箭矢咣啷作响。


 


门口,那是鲜花的童女,梦之国的爱丽丝,手捧着一束蔷薇。


 


“阿周那先生......不论何时何地都带着那箭囊呢。”


 


背后传来她的低语,让阿周那回眸一视。


 


自己,无论何时,都带着这箭囊,不论春夏秋冬,而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望向童谣,就等同于望向梦幻,而那梦,正在和自己挥手道别。


 


“如果这次,是个happy end 就好了呢。”


 


小小的嘴唇一张一合。


 


大门在那一瞬被关上,昏暗的灯光,剧院穹顶飘着火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是坐到了这四方圆形的中心了,鲜红色的垫子,黑压压的观众。


 


唯有自己身旁,是空洞的孤单,没有人问津的座位。


 


而那,也在这一刻化为了永恒(破灭)。


 


那站在自己座位旁的,本应坐在莲花池里的切割者,面无表情的那人。


 


“......迦尔纳。”


 


在红与蓝的眸子向自己望过来的瞬间,穹顶的火焰竟然一个接着一个熄灭了,他的面容也随之淡出。


 


但自己的左手边,确实感受到了熟悉的人,于是,白色的手指与褐色的手指又相互重叠,就像从不曾分开一样,甜蜜而悲伤。


 


那一下子就打消了阿周那心中的千万个疑问,自己安于现状,容易满足,虽然冥冥之中,他觉着真实与答案渐行渐远。


 


“迦尔纳.......。”


 


“我在这里,阿周那......。”


 


必须要解答胸中的疑问,这是最后的机会,没错,在这片幽暗之中,如果自己一言不发,那么自己一定会错过些什么,一些重要无比的事物。


 


所以阿周那,不要退却。


 


有个声音再这样说。


但是,这样下去不是也很好吗?


 


感受到手指间的温度,他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念想,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问,静静地,等待毁灭带走一切,虽然这具体的毁灭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没关系......再睡一小会儿也没关系。”


 


身旁的迦尔纳这样对他说,那是黑杏木,那是紫荆树,硬朗的,冰冷的。


 


随后,聚光灯有节奏的打在了灼热的舞台上,伴随着海啸的欢呼,万雷的喝彩,多赫拉鼓开始敲打,逼真的太阳从大地的中央升起,那是一个圣洁的大陆,莲花与涅槃的三千世界。


 


在充斥神秘的打击乐里,一个影子在山崖上。


 


看那身影威武堂堂,头戴月形的白色花冠,手持被天神祝福的无悔雪弓,眉头间满是正气洒脱的青年。


 


————他之名为阿周那。


 


那是自己,那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一模一样的身材与神态。


 


大喊着什么,随着大地上的自己吐出的诅咒吼声,山崖摇动,野兽奔腾,千军万马与威呐手拔地而起,世界在欢腾,祝福这一神圣的时节,感谢婆娑之主互相的恩惠。


 


自己记得这个。


 


随着音乐与舞蹈,那一排排白色与蓝色的影子在舞台上打圈,伟大的进军;阿周那看懂了,古树崩裂的瞬间,鸟兽朝天的嚎叫,永恒之河奔腾与不息。


 


那就是《摩诃婆罗多》。


 


阿周那的故乡,人类的文明之巅,为世界填上色彩的我们的诞生史,喜、怒、哀、乐————阿周那所遗忘的一切。


 


除了与迦尔纳的“缘”。


 


时间无踪影地流逝,随着五感被刺激,被精彩地演绎在灵魂之前,他与他的战争。


 


那位天神之子,身裹神甲,神采奕奕,祥光笼罩。


 


————是迦尔纳,由漂莲中的富军,到施舍的大英雄。


 


他是不死的,只要有那太阳神给予他的黄金之甲,与光辉的耳环。


 


舞台前的自己大脑空白,只有泪腺还在生存,竟然就那样热泪盈眶。


 


手被紧握着。


 


舞台上的自己拉弓搭箭,朝着迦尔纳发出一轮又一轮猛攻,都被一一化解。


 


那是惊世的战斗,从未体验过势均力敌的他,从那一刻起,自己的目标就只有一个了。


 


什么啊,你们清楚不是吗?


 


在那个太阳被乌云遮住的日子,迦尔纳依然祈祷,摧毁城堡者向他索要耳环与盔甲,那是因陀罗,金刚杵的王。


 


于是,迦尔纳挥动尖锐的刀,从自己的躯体上割下这些神圣的铠甲,血淋淋地交给神中之王,不时露出微笑,那鲜红刺痛着阿周那的双眼,追光跟随迦尔纳直至帝释天离开凡界,血染的土地,他的脚下蔓延了一朵死亡的莲。


 


“不对......不是这样的。”


 


阿周那这样喃喃自语。


 


这之后,就是传说的那样。


 


那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光,遥远到令人疲倦的日子。


 


酣畅淋漓的战斗里,车夫之子的战车陷入泥沼,罗摩给予他的武器也黯淡无光,被诅咒缠身,迦尔纳的身姿在夕阳里火光熠熠。


 


阿周那在高处的山崖上,尽情地大笑着,那是多么扭曲的表情啊。


 


阿周那在剧场的中央,无神地流泪,只是觉着迦尔纳的手越握越紧。


 


所以,就像传说那样。


 


圣洁的威呐,鼓乐齐鸣!带了胜利的一箭,有冠者射出了破灭,天地万辉于一体,让那大军统帅头颅坠地,回环的黄昏里,他们都化成了影子,黑色的断片,只有红色赭石的溪流从山崖流淌。


 


从迦尔纳倒下的躯体中生出一颗太阳,温柔地升向天空,与世界万物融为一体,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睹了这奇迹,英雄啊,就那样殒命而去。


 


伴随着万丈光芒,宏伟大业的铸成,现场的观众们都竞相而起,大声喝彩,掌声雷动,唯有阿周那与迦尔纳坐在中央,一人流着热泪,一人带着微笑。


 


耳膜被喝彩所震动,鸣响与记忆的崩塌感。


 


他们既是旁观者,又是当事人;他们只是坐在了剧院的中央,旁观了他们人生的始终,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话已至此,这是他们的必然。


 


“不应该这样......本就不应该这样。”


 


“睁开眼睛吧阿周那,梦应该迎来结束。”


 


 


戏剧的气氛达到最高潮,在绝望的雪山景色前,观众们一起起立,高喊bravo,尽情狂欢,就像迦尔纳的死亡与阿周那的悔恨从不存在一样,没错,对于任何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故事,无关情感也无关浪漫,仅仅是历史如此记录,戏剧如此书写而已。


 


在四周大声的欢呼里,在被人群的疯狂挤得东倒西歪里,只有那一对手掌紧紧地握在一起,情人们啊,你们的羁绊比大地坚韧,比阳光耀眼,只怪这造化,只怪这世界不允存在那样梦幻的事物。


 


所以,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从剧场的中央,那舞台上的阿周那被幽冥而来的丝线缠绕,化为一茧,那就是一切的开始,新世界的诞生,名为“情人”的泡沫之梦。


 


地板碎裂,棚顶崩塌,接受喝彩的莎翁化为青蓝色的花瓣。


 


礼裙飞舞,毛毯燃烧,四处挥手的童谣成为鲜红色的光辉。


 


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在消失而去,这个世界迎来了自己的极限,这之后,空间将套上灵子碎片的锁头,永远的在月亮的阴影处,化作废弃的一孔。


 


安徒生只是远远地眺望着,眺望着观众与世界,还有这个自己,都慢慢漂上了天,成了能在仲夏夜里闪烁的泡沫。


 


万物化作不同颜色的粒子,彩虹一样歌唱未来的结束与到来,就像那时候升天的迦尔纳一样,打穿了夜空,一片虚无的黑色,降临在世界的中心。


 


那里面只有二人,漩涡的灵子,重塑着盛夏的花海之城,那是片不存在的花田,是世界过渡的通路,星球的轮廓在淡紫色的天际缓慢旋转。


 


“我知道......。”


 


从最初就知道了,这种可能性的极限,也就到此为止了。


 


名为阿周那的一切都回归到了灵魂与肉体中,没想到黄粱一梦后,竟毫无珍惜与唏嘘之感,他不免苦笑着,没想到在那样的世界里,这箭囊也从不离身。


 


红与紫的花海对岸,褪去铠甲的迦尔纳,浑身箭伤,血流不止,双腿深深地陷入泥土之中,动弹不得,花的风拂着他的伤口,宣言着结局的到来。


 


“我很吃惊,我本认为这种世界连存在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阿周那远远地,从箭囊里取出日月同辉的苍蓝箭矢,那射穿迦尔纳喉咙的一支。


 


花瓣一片两片飞在天上,然而当风停了后,终有一日会落在地上,腐败,化为养分。


 


“啊,见到了不得了的展开,但是那也结束了,阿周那。”


 


迦尔纳一直是那样,不论是作为敌人,还是作为恋人,不论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去的时候。


 


类似的展开有很多,世界的连接是我们的脐带,已经很熟悉处理世界回归的一箭了。


 


所以————————


 


阿周那搭弓拉箭,将弓弦拉满,为了保证胜利与绝灭。


 


是啊,不过作为情人还是第一次,我想,也是最后一次。


 


只要松开手指......就能完成世界的回溯了。


 


意外的,自己先开了口。


 


“你从最开始就知道了对吧,这个世界是废弃的?”


 


那么为什么,虽然不可能改变历史,反抗一下的话,至少我会更安心地射出这箭。


 


“啊,我知道,但那无所谓,阿周那,这是你我选择的业......是我所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啊。”


 


迦尔纳只是轻声地催促着他放箭,就连那苍白的脸颊也染满了血污。


 


“......。”


 


射杀迦尔纳是自己所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不论悔恨,不念因果,因为那就是业,那就是自己的选择。


 


“阿周那。”


 


“有新的遗言吗?”


 


迦尔纳微微一笑,舒展着眉头,银白的发丝在风中飘舞,那是自在无比的,迎来终焉的表情吧。


 


“你做了一场,还算不错的梦吧。”


 


阿周那的喉结本能似的上下滚动一次,钟声,温泉的热雾,七彩的花火与胸口的温度,虽然只是记忆的一隅,但也是毫无疑问真实的,如梦如幻的日常,没有必要去否定,也没有必要溺死其中。


 


“......再见,迦尔纳。”


 


啊啊,这是怎么了,手指在颤抖,定是这凋零而去的记忆与触感在作怪。


 


暖阳成双,夏日的白光炫目迷离,弓弦的不和谐感,彼时,将这一切都消除而去吧。


 


“对,我的性命,只能你杀死了。”


 


迦尔纳合上双眼,哪怕迎来一百个未来,面对他们的只有这个结局,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迎来第一百零一个邂逅,若是用加尔纳的话去说,这是他们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尽管如此,阿周那依旧感受到了前无所有的痛楚,在心间冉冉升起,那么,就将这痛楚与自己融为一体吧,待阿周那睁开眼睛,镜子里的自己朝向这里,拉满了那毁灭的一箭。


 


“......你活该。”


 


这句话是对谁说的呢?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日月同辉的一箭,带着自己的心痛一起飞向了远方,镜子碎裂的声音,肉体被贯穿的声音,漫天的,漫天的,梦的终结。


 


人们往往歌颂牧歌式的爱情,在梦中互相拥抱,只是在螺旋上升的日常里远离现实的喧嚣,是啊,幻梦般使人爱怜,单单是那无法实现的特性,就足已让人憧憬了。


 


连系在他们二人中间的,是比他们自身还要浩大的羁绊,但从这一点来考虑,也不枉是伟大的感情吧。


 


站在倒下的迦尔纳身旁,阿周那感到自己的心灵被掏出一个洞,那虚无的伤痕,永远都无法被堵上,所以他跪坐下来,端详着迦尔纳的脸,那是张安详的睡脸,足以让阿周那失去防备,伸出左手,不知为何想要去抚摸他的脸。


 


然而那一瞬,本应死去的迦尔纳却用双手抓住了他的左手,紧紧地,紧紧地,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那双手无力地落下,独留诧异在原地的阿周那,看着手腕上那淡淡荧光的一轮花环,以及莲瓣似的十朵血迹发呆。


 


“......迦尔纳。”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迦尔纳,我不明白。


 


就像河口被污泥所堵塞,心里的大海永远被封了口,那是阿周那的苦海,正在因为世界的修正而消逝而去,回到下一个周期开始前的状态。


 


他只是习惯性地从后面抱起了迦尔纳的尸体,用胸口去感受他后背的余热,真是有如太阳布施的心脏啊,温存于此的他的灵魂;而那,也在以能感受到的速度变冷,名为迦尔纳的那个男人,已经渐行渐远了。


 


他的驱壳脱离了无力的怀抱,轻轻倒在了融化的花田里。


 


色彩浑浊着,清水似的阳光再度跌落在地,流在迦尔纳的右手,阿周那的泪水打在了上面,血与水在无名指上转着圈,凝结成戒指的模样。


 


而阿周那,他深深地将左手与花环贴在脸前,花环结成了圈,用呼吸去温暖,用热泪去濡湿,张开嘴唇,却什么都无法呼喊,他只是深深地将左手与花环贴在脸前,花环结成了圈。束缚住了两人的命运


 


——————就像,要他与他相依为命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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